保荐的IPO项目多次涉财务造假、虚增情况，中信建投离其称要打造的一流投行还需多远？
日前，中信建投（601066.SH）及其保代因在保荐芯天下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芯天下”)IPO项目中，未对发行人所处市场情况及同行业可比公司情况予以充分关注，未充分核查发行人对终端客户的销售情况，对业绩预计情况未审慎发表专业意见并督促发行人提高信息披露质量收到新年后深交所开出的首张警示函。
去年以来，中信建投曾多次因在经纪业务、反洗钱、投行业务上的合规问题被监管部门出具警示函，亦曾被中国人民银行作出行政处罚。
2023年12月30日，在中国证券业协会（以下简称“中证协”）对98家证券公司投行业务质量评价结果中，中信建投的评价结果维持在B级。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包括中信证券（600030.SH）、中信建投、中金公司（601995.SH）和华泰联合（601688.SH）在内的“三中一华”一直是国内顶尖投行、券商的代名词。随着监管从严、IPO与再融资收紧等变化，券商投行业务充满变数。在券商投行业遇冷情况下，中信建投除自身合规经营问题引发关注外，同时还存在着业绩下滑、增长放缓等问题。
保荐的IPO项目多次涉财务问题
监管函显示，2022年10月8日，芯天下在《关于第二轮审核问询函的回复意见》中预计其2022年全年营收9.3亿元至10亿元，净利润1.65亿元至1.85亿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1.55亿元至1.75亿元。2022年10月31日，深交所在审核中心意见落实函中问询发行人2022年业绩预计依据的充分性与谨慎性。2022年11月7日，中信建投在审核中心意见落实函回复中确认了芯天下2022年业绩预计依据的充分性、谨慎性。当日，芯天下便修改了2022年全年净利润1.75亿元至1.95亿元的业绩预测。
2023年3月31日，芯天下在《关于审核中心意见落实函的回复（2022年年报财务数据更新版）》等文件中披露了经审计的2022年业绩实现情况。芯天下2022年实际营业收入为7.48亿元，净利润为7572.44万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为5167.14万元，与业绩预计均存在较大差异。
因中信建投未对芯天下所处市场情况及同行业可比公司情况予以充分关注，未充分核查发行人对终端客户的销售情况，对芯天下业绩预计情况未审慎发表专业意见并督促发行人提高信息披露质量，深交所决定对中信建投及其保荐代表汪浩吉、方英健采取书面警示的自律监管措施。
然而，除了上述问题外，芯天下的招股说明书亦一直被外界质疑，中信建投或存在未尽勤勉义务之责。芯天下招股书显示，2019-2021年，芯天下分别实现营业收入分别为2.49亿元、3.35亿元、7.9亿元，实现的净利润分别为334.1万元、253.03万元、2.13亿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分别为-406.32万元、-158.93万元、2.09亿元。2021年度芯天下的净利润涨幅达8303%。同年5月，芯天下财务总监也出现变动，孙建红不再担任公司财务总监，由黄鹏代替接任。实际上，财务总监等关键岗位的稳定是公司财务数据真实性的一种保障，财务总监是否频繁变动常常作为公司可能出现财务舞弊嫌疑的预警信号。
另外，深交所发给芯天下2021年度业绩大幅增长原因的问询函中提到，2022年芯天下所在的消费电子行业低迷，中国通信院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3月国内手机市场总体出货量同比下降40.5%。2022年全国多地爆发疫情，上海等地货物运输、企业生产经营等受疫情影响较大。芯天下的业绩大涨与行业所处情况并不匹配，剑指芯天下业绩的真实性和合理性存疑。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据芯天下同行业企业披露的业绩显示，兆易创新（603986.SH）、普冉股份（688766.SH）、恒烁股份（688416.SH）的营收和净利润均出现下滑现象，只有东芯股份（688110.SH）营收实现微增，净利润亦是呈下滑态势。
同时，芯天下的招股说明书中存在多处财务数据与实际业务不匹配的情况。如2021年芯天下的出口额总额达3.4亿元，境外收入占比43.43%，较2020年增加2.18个百分点。芯天下外销比例增长，但2021年出口退税额数据却从有变无。2019-2020年，芯天下实现的净利润分别为334.1万元、253.03万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分别为-406.32万元、-158.93万元，其资产负债表中的未分配利润数分别为-3002.64万元、-2749.61万元，而该两个年度的资产负债率却分别为9.02%、15.9%；芯天下账面未实现盈利甚至出现亏损，而资产负债率处在较低的水平当中，该情况亦较为可疑。
作为保荐机构，中信建投为芯天下的上市发行作出的底稿设计应该具备专业性、规范性、严谨性与真实性，保荐机构亦应对上市公司及审计机构进行有效监督和尽职调查，确保重要资料在招股文件中全面及准确地披露，在公司上市后持续督导挂牌企业按照法律、法规履行信息披露义务，及时审阅、核对挂牌企业拟公告的信息披露文件并书面确认。而根据上述情形，中信建投似乎未尽勤勉义务之责。
此前，中信建投保荐的紫晶存储、博天环境（*ST博天 603603.SH）等IPO项目，或在督导期间均出现财务造假、虚增情况。
2022年2月，紫晶存储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会立案，后被坐实其财务欺诈发行被实行退市处理。2023年5月，作为保荐机构的中信建投联合其他中介机构共同出资10亿元，设立紫晶存储事件先行赔付专项基金，用以赔偿投资者，其保代分别在2022年4月和12月被上交所和证监会通报批评和立案调查。2023年12月22日，紫晶存储发布公告，公司前实际控制人、一致行动人郑穆、罗铁威涉嫌欺诈发行证券罪已被羁押在梅州市梅县区看守所。作为紫晶存储保荐机构和主承销商，中信建投的立案调查及罚单到目前为止悬而未决。对此，中信建投曾公开表示，该事件对公司的影响尚存在不确定性。紫晶存储作为科创板首批财务造假退市公司，影响极大，市场亦较为关注监管对保荐机构中信建投的处理结果。
去年以来，“申报即担责”进一步强化，监管部门在IPO撤回后追责的案例亦频频出现。为何券商在IPO合规操作上仍抱有侥幸心理？会否与监管部门处罚力度较轻有关？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表示，券商在相关方面抱有侥幸心理原因涉及多个方面，一些券商可能认为只要能够成功推动企业上市，就能获得丰厚的佣金和承销收入，而忽略了在IPO过程中的尽职调查和信息披露等责任；另一方面，一些券商可能认为自身已按照相关规定进行了尽职调查和信息披露，即使出现一些问题，监管部门也不会对其实施过于严厉的处罚，或即便出现了问题也可以通过与监管部门沟通、协商等方式来解决。
中关村物联网产业联盟副秘书长、专精特新企业高质量发展促进工程执行主任袁帅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表示，券商屡次在合规方面出现问题，除了可能出于利益驱动选择冒险以获取更高的收益外，也可能存在市场竞争激烈、业务结构单一等问题，导致其在投行业务中抱有侥幸心理。此外，监管处罚力度轻确实可能导致券商在投行业务中存在侥幸心理，从而出现违规行为。
业绩下滑 被传降薪
合规内控存在问题的同时，中信建投的业绩表现亦不如从前。
2023年前三季度，中信建投实现营业收入183.84亿元，同比下滑19.03%；净利润57亿元，同比下滑11.57%；其营收和净利润分别在券商排名中排第6、第8位。2022年营业收入及净利润分别为275.65亿元、75.07亿元，分别同比下滑7.72%、26.68%。
对于2023年前三季度营收、净利润下降的原因，中信建投在财报中解释称，主要是大宗商品销售收入、自营业务收入减少所致。2022年下滑原因则为其他营业外收入减少所致。
天使投资人、知名互联网专家郭涛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表示，中信建投业绩下滑的原因可能涉及多个方面：首先，市场竞争加剧可能导致其承销业务的市场份额下降，进而影响营收和净利润；其次，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可能对其投资银行业务产生影响，例如资本市场波动、政策调整等；此外，公司内部管理问题、风险控制不力等因素亦可能导致业绩下滑。
业绩下滑情况下，中信建投亦传出了降薪和年终奖四折发放的消息。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有帖子称，“中信建投全体降薪7000元，年终奖四折发放”。对此，相关内部人士向《中国科技投资》记者证实降薪传言属实，年终奖四折发放亦属实；但区域不同，具体的年终奖变动政策各不一样。对于为何降薪等问题，该工作人员表示无法透露更多消息。
对此，袁帅、郭涛及柏文喜均认为，中信建投传闻的降薪或与调整公司薪酬结构、优化资源配置有关，也可能与其业绩下滑存在一定的关联。具体原因需要进一步了解和分析。
中期报告显示，2023年上半年，中信建投的投资银行业务实现营业收入合计26.24亿元，同比减少5.52%。而招商证券（600999.SH）的研报显示，2023年前三季度，中信建投投资银行业务实现营业收入合计38.93亿元，同比下滑15%。
打造一流投行任重道远
2022年，中证协对中信建投的投行业务质量评价由A级降为B级，2023年中信建投投行业务质量评价结果维持在B级，并未得到改善。2023年10月，上交所公布《沪市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评价结果（2022-2023）》显示，中信建投的评价结果由上一年度的A级降为B级。
2023年10月底，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要“培育一流投资银行和投资机构”。2023年11月3日，证监会发声，将支持头部证券公司通过业务创新、集团化经营、并购重组等方式做优做强，打造一流的投资银行，发挥服务实体经济主力军和维护金融稳定“压舱石”的重要作用。随后，中信建投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常青亦表示，必须奋力打造“一流投资银行”。
在投行业务方面，中信建投仍具有一定的领先优势。Wind数据显示，2023年全年，A股市场共313家企业上市发行，中信建投以33家的承销数量排名第二，IPO承销保荐收入达到23.85亿元。在项目储备数量方面，中信建投仅次于中信证券，为60家。与此同时，中信建投2023年撤回的IPO项目数量达20家，其中还有一家公司上会审核未通过。在股权承销方面，中信建投股权承销规模为1123.08亿元，排名第三，股权承销家数达到82家。
就国内证券行业在打造一流投行中面临的问题，柏文喜认为，首先，国内证券公司在品牌、人才、资本实力等方面与国际投行存在较大的差距；其次，国内证券公司的业务结构相对单一，主要依赖经纪业务和承销业务等传统业务模式，使其在面对市场变化时缺乏足够的应对能力；此外，由于国内证券市场的发展历史相对较短，证券公司在风险控制和合规管理等方面还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且目前国内证券公司在金融科技、资产证券化等领域的应用和创新相对较少，这使得国内证券公司在创新业务方面缺乏足够的竞争力。
袁帅、郭涛均向记者表示，国内证券公司要打造一流投行，还需要加强人才培养和团队建设，提升专业素质和道德素养，储备高素质人才，树立良好的行业形象和企业信誉。
记者就芯天下IPO保荐、合规经营、业绩下滑等问题致函中信建投，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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